断崖苍藓对立久，冻雨为洗前朝悲。译文及注释
译文
春风把我的【de】船【chuán】吹到了浯溪岸边【biān】，我拄着拐杖上山【shān】，细【xì】细地【dì】读着崖上【shàng】刻的《中兴碑》。
我【wǒ】一生中有【yǒu】半世都只见到这碑的拓本【běn】，今【jīn】天终于能亲手抚摸着石刻【kè】，可怜我双鬓【bìn】已【yǐ】雪白如【rú】丝。
唐明皇没有安【ān】定国家的深谋远虑【lǜ】，任由着安【ān】禄【lù】山【shān】，把天下搅得一塌糊涂【tú】，无法【fǎ】收拾。
宗庙宫廷都沦陷敌手，明皇凄凉【liáng】地【dì】逃往川【chuān】西【xī】；百官们【men】犹如乌【wū】鹊选择良木，纷纷投【tóu】降伪朝，低声下气【qì】。
统率军队，守护国家，这是【shì】太子的本分，肃宗【zōng】匆匆地登上皇帝的【de】宝座【zuò】，难道不显得【dé】过分【fèn】心急？
平定祸乱本【běn】来是很困难的【de】事，能够取得胜利，真是【shì】徼天之幸【xìng】，太【tài】上皇终于能跼【qú】蹐不安地返回了京【jīng】师。
从此后【hòu】他失去了自【zì】由，在宫【gōng】中【zhōng】要看张后【hòu】的【de】脸色行事，在宫外又【yòu】要听从李辅国的颐指气使。
他在南内偷安苟活，高力士去后，事势便更加危急。
臣子元结【jié】在舂陵上【shàng】书献策，臣子杜甫在【zài】四川，见到杜鹃再次下拜【bài】和泪作诗【shī】。
可怜世人有谁知道忠臣【chén】刻【kè】骨的悲【bēi】痛，只是争【zhēng】相欣赏诗文中优【yōu】美的文词。
一起看碑的有六七个和尚，还有几位文士相随。
我站在断崖边青苔上，一阵暴雨打来，仿佛要洗去前朝无尽的悲思。
注释
摩崖：亦作“磨崖”，在山崖峭壁上磨【mó】平石面，刻碑文或【huò】题字，称【chēng】“摩【mó】崖石刻”。摩崖【yá】碑【bēi】，此指《大唐【táng】中【zhōng】兴【xìng】颂【sòng】》，由【yóu】元结撰文，颜真卿【qīng】书写。内【nèi】容写安【ān】史之乱，唐肃宗平乱，使唐室中兴。此碑文辞【cí】古雅，笔法【fǎ】苍劲有力。
浯（wú）溪：在今湖南祁阳县西南五里。
藜（lí）：藜杖。
墨本：拓本。
摩挲（mó suō）：抚摸。
禄儿【ér】：即安禄【lù】山，时【shí】任平卢、范阳【yáng】、河【hé】东三镇节度使，是杨【yáng】贵妃的干儿子。苞桑，亦作“包桑”，根深蒂固【gù】的桑树。《易【yì】经·否》：“其亡其亡，系于苞【bāo】桑。”苞桑计【jì】：比喻【yù】牢靠的【de】治国方略。
九庙：指太庙，古天子庙九室。此代指京城。
乌择栖【qī】：指朝臣【chén】们另找靠山。一说指宰相陈希【xī】烈【liè】等投降【jiàng】安禄山，一说指部分官员追【zhuī】随【suí】太子李亨到灵武。
趣：急忙。大物，国家。
跼蹐（jú jí）：无法舒展【zhǎn】的【de】样子。此指玄宗回【huí】国都后【hòu】，受肃宗所【suǒ】制，无法舒展。
张后【hòu】：肃宗皇【huáng】后【hòu】张良娣，与李辅国勾结【jié】，干预朝【cháo】政，牵制玄宗。后被废【fèi】。
李父：李辅国。
南内：玄宗自蜀回，住南内兴庆宫，后迁西内软禁。
高【gāo】将军：高力士。他是【shì】玄宗心腹，曾【céng】封【fēng】骠骑大将军。后【hòu】遭【zāo】李辅国诬陷，流放巫州。
臣结【jié】：指【zhǐ】元【yuán】结。元结【jié】曾任道州刺史，多次上表言事，并【bìng】作有《舂陵行》诗，反映民【mín】间疾苦。此句一作“臣结春秋【qiū】二三【sān】策”，说元结所作《中兴颂》中【zhōng】含《春秋》笔【bǐ】法【fǎ】，寓有褒贬。
臣【chén】甫：杜甫。杜甫《杜鹃【juān】行》曾以杜【dù】鹃比玄宗失位。他的《杜鹃【juān】诗》又有“我见【jiàn】常再拜，重是【shì】古帝魂”句。
琼琚：华美的佩玉。此指文辞华丽。
冻雨：暴雨。
创作背景
黄庭坚这【zhè】首【shǒu】诗作于崇宁三【sān】年（1104年），前一年【nián】，他以【yǐ】“幸灾谤国【guó】”的罪名从【cóng】鄂州（治所在今湖北【běi】武昌）贬往宜州（治【zhì】所在今广西宜山），这一年春天，他途经祁县，泛【fàn】舟浯溪，亲见【jiàn】《中兴【xìng】颂【sòng】》石刻，写【xiě】下【xià】这篇名【míng】作。
参考资料：
1、缪钺等 ） ．宋【sòng】诗鉴赏【shǎng】辞【cí】典【diǎn】 ． 上海 ：上海辞书出版社，1987.12（2012.7重印：第576-579页
鉴赏
黄庭坚七古，起【qǐ】首一般采【cǎi】取两种手法，一【yī】是突兀而起，高屋建瓴，倾泻而下；一是平平【píng】而起，语【yǔ】迟意缓，遒劲老苍【cāng】。这首诗的起首，用的【de】是后一种手法。诗【shī】用叙事【shì】语气【qì】展开，很自然【rán】地入题【tí】，说自己来到了浯溪，拄着拐杖上山，细读《中兴【xìng】碑》，想到生平见过【guò】许多此碑【bēi】的拓本，今天【tiān】真正见到原碑，却已【yǐ】年龄【líng】老了。这四句是开端，也是第一段，看上去很【hěn】平淡，细细琢磨，却【què】有很深的意味。前两句【jù】写见碑，是【shì】直写；后两【liǎng】句写【xiě】见碑的感慨，用【yòng】旁衬。因了平生看【kàn】见碑【bēi】的许多墨本【běn】，对碑的内容【róng】必【bì】然很【hěn】熟悉【xī】，对原碑定然很向往【wǎng】，极欲一见；今天见到了【le】，一【yī】定很【hěn】高兴；然而【ér】诗说自己【jǐ】已经【jīng】苍老，到现在才见到原碑，流露出恨见【jiàn】太晚的感慨。
黄庭坚是著【zhe】名【míng】的【de】书法家，对【duì】《中兴颂》素有研究【jiū】，且【qiě】上文已【yǐ】明陈“半世看墨本”，于是【shì】下文【wén】不再具体写碑【bēi】，不说碑文经风沥雨所留【liú】下【xià】的沧桑痕迹，也不【bú】评颜真【zhēn】卿字体如何苍劲有力，却一连用十六句，倾吐【tǔ】由碑文内容而引起的【de】怀古之思与感慨。《中兴碑》是记平定安史之乱，唐肃【sù】宗收拾残局，使唐中兴事，所以诗以唐明皇为中心【xīn】。前【qián】四句写安【ān】史之乱的缘起是【shì】由于明皇【huáng】失【shī】政，宠用安禄山【shān】，终于酿【niàng】成国变，自己【jǐ】逃入西蜀【shǔ】，大臣们纷纷【fēn】投靠新主。次四【sì】句【jù】写唐【táng】肃宗【zōng】恢复事，说他匆忙即位，徼天之幸，得以战【zhàn】胜【shèng】，明皇成了【le】太上皇，局促不【bú】安地回到京城。又次四句，写唐明皇【huáng】在南内苟活，内【nèi】被张后【hòu】欺负，外受李辅国颐【yí】指，日子十【shí】分难过，自【zì】高力【lì】士被赶走后，处境【jìng】更加困难。末四句，写臣【chén】子元结【jié】、杜甫等忠【zhōng】君【jun1】报国，但世人【rén】都不【bú】理解，只【zhī】欣【xīn】赏他们【men】优美的文辞。这十【shí】六句，是本诗的【de】主【zhǔ】体，写尽【jìn】了玄宗、肃宗二朝的史事。从所举史实及所作【zuò】评【píng】论来看，黄庭【tíng】坚既对唐【táng】明皇荒淫【yín】失【shī】国表【biǎo】示批判，又对他晚年的【de】不幸遭遇表示同情【qíng】。对唐肃【sù】宗，黄庭坚【jiān】以“何【hé】乃趣【qù】取大物【wù】为”一句作【zuò】诛心之【zhī】论，说他急【jí】于登上皇帝的宝座【zuò】，逾越【yuè】了本分；又举【jǔ】元【yuán】结文及【jí】杜甫诗来【lái】说明当时【shí】社【shè】会并不【bú】安定，人民仍然生活【huó】在水深【shēn】火【huǒ】热之中，肃宗【zōng】也不是【shì】个好皇帝。言下之意，对【duì】“中【zhōng】兴”二字持否定态度。黄庭坚对肃宗【zōng】的看【kàn】法，在当时【shí】及后世都引起过争论，元刘壎《隐居通议》称赞这论点说得【dé】好【hǎo】，全诗“精【jīng】深有议论，严整有格【gé】律”。宋范成大《骖鸾录》批【pī】评说诗“不复问歌【gē】颂中兴，但【dàn】以诋骂肃宗为谈柄”，使后来不少人跟着他走入歧途。陈衍《宋诗精【jīng】华录》也认为诗“议论未【wèi】是【shì】”。
“同来野僧六七辈【bèi】”至末四句是一段，也是诗的煞尾。这段【duàn】犹【yóu】如古【gǔ】代游记【jì】笔【bǐ】法，在最【zuì】后交代同游人，在风格上与首【shǒu】段【duàn】遥相呼应【yīng】。诗收得【dé】很平【píng】稳【wěn】，说自【zì】己与同行【háng】人一起【qǐ】看碑，在断崖前经受着风雨的袭击，思【sī】念着唐朝这一段不堪【kān】回首的【de】悲凉故事。“前朝【cháo】悲【bēi】”三字，总结了【le】前面一大段怀古的内容。当时，宋徽宗【zōng】重用蔡京等奸臣，民间怨声载道，国家日益【yì】混乱，金人在北方又虎视眈眈【dān】。诗人敏锐地感受到，宋徽宗正在步唐明皇的后【hòu】尘，这【zhè】前朝悲很可能就会演变成【chéng】今朝悲【bēi】。所以诗的末【mò】段【duàn】看【kàn】似写【xiě】景叙事，却使人感受到诗中笼罩着一【yī】股悲【bēi】凉之气【qì】。
这首诗【shī】是黄庭坚晚年的作品，诗人这【zhè】时驾驭语言的艺术已达【dá】到了炉火纯青的【de】程【chéng】度。全诗洗尽铅华，归于【yú】自然【rán】，结构严【yán】谨，章法井然，叙【xù】事与议论相结【jié】合，概【gài】括了安史【shǐ】之乱前后【hòu】的史【shǐ】实。
黄庭坚简介
宋代·黄庭坚的简介
黄庭坚（1045.8.9-1105.5.24），字鲁【lǔ】直【zhí】，号【hào】山谷道人，晚号涪【fú】翁，洪州分【fèn】宁（今【jīn】江西省九江【jiāng】市修水县【xiàn】）人，北宋著名文学家【jiā】、书【shū】法家，为盛【shèng】极一时的江西诗派开山之祖，与杜甫、陈师道和陈与义素有【yǒu】“一祖三宗”（黄庭坚为其中一【yī】宗）之称。与张耒【lěi】、晁【cháo】补之、秦观都【dōu】游【yóu】学于苏轼门下【xià】，合称为【wéi】“苏门四学士【shì】”。生前与苏轼齐名，世称“苏黄”。著有《山谷词》，且【qiě】黄庭坚书法亦能独树一格，为“宋四家”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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