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入愁肠，化作相思泪。

　　这首词抒写【xiě】了羁旅乡思之情【qíng】，题材【cái】基本上不脱传统的离愁别恨【hèn】的范【fàn】围，但意【yì】境的阔【kuò】大【dà】却为这类词所少有【yǒu】。

　　上片写秾丽阔远的【de】秋景，暗透【tòu】乡思。起首“碧【bì】云天，黄叶地”两句，即从【cóng】大处【chù】落【luò】笔，浓墨【mò】重彩，展现【xiàn】出一【yī】派长空湛碧、大【dà】地橙黄的高远境界【jiè】，而无【wú】写【xiě】秋景经常出现的衰【shuāi】飒之气。

　　“秋色连波，波上寒烟【yān】翠”两句，从碧天广野到遥接天地【dì】的秋水。秋色，承上指碧云天【tiān】、黄叶地【dì】。这【zhè】湛碧的【de】高天【tiān】、金黄的大地一直向【xiàng】远方伸展，连接着天【tiān】地尽【jìn】头的淼【miǎo】淼秋江【jiāng】。江波之上，笼罩这一层【céng】翠色的寒烟。烟【yān】霭本呈白色，但由于【yú】上连碧天【tiān】，下接【jiē】绿波，远望【wàng】即与碧天同色而莫辩【biàn】，如所谓“秋【qiū】水共长【zhǎng】天一色【sè】”，所以说“寒烟翠”。“寒”字突出了这【zhè】翠色的烟霭给与【yǔ】人的秋意感受。这两句【jù】境界悠【yōu】远，与前两句高【gāo】广【guǎng】的境界互相配合【hé】，构成一幅【fú】极为【wéi】辽阔而多彩的【de】秋色图。

　　“山映斜阳天接水，芳草无情，更【gèng】在斜阳外。”傍晚，夕阳映照着【zhe】远处的山峦，碧色的遥天连接这秋水绿波，凄凄芳草，一直向远处延伸，隐没在斜阳【yáng】映【yìng】照不到【dào】的天边。这三句进一步将天【tiān】、地、山、水通【tōng】过斜阳、芳草组接在一起，景物自目之【zhī】所及延【yán】伸到【dào】想象中的天涯。这里的芳草【cǎo】，虽【suī】未必有明确的象喻意义，但这一意象确可【kě】引发有关的联想【xiǎng】。自【zì】从《楚辞·招【zhāo】隐【yǐn】士》写【xiě】出了“王孙游【yóu】兮【xī】不归，春草生【shēng】兮萋【qī】萋”以后，在【zài】诗词中，芳草就往往与乡【xiāng】思别情相联【lián】系【xì】。这里的【de】芳【fāng】草，同样是乡思离情的触媒。它遥接【jiē】天【tiān】涯，远【yuǎn】连故园，更在斜【xié】阳之【zhī】外，使瞩【zhǔ】目望乡的客子难【nán】以【yǐ】为情，而【ér】它【tā】却不管人的情绪，所以说【shuō】它“无情”。到这【zhè】里，方由【yóu】写【xiě】景隐逗出乡【xiāng】思离情。

　　整【zhěng】个上片所写的阔远秾丽、毫无衰【shuāi】飒情味【wèi】的【de】秋【qiū】景，在【zài】文人【rén】的笔下是少见的【de】，在【zài】以【yǐ】悲秋伤春为常【cháng】调的词中，更【gèng】属罕见。而悠悠乡思【sī】离情，也从芳草天【tiān】涯的景物描写中暗【àn】暗透出，写来毫不【bú】着迹【jì】。这种由景及情【qíng】的【de】自然过渡手法也很高妙。

　　过【guò】片紧承芳草天涯【yá】，直接【jiē】点出“乡【xiāng】魂”“旅【lǚ】思”。“乡魂”与“旅思【sī】”意思相【xiàng】近。两句是【shì】说自【zì】己思乡的情怀黯然凄怆，羁旅的愁绪重叠相续。上下互文对举，带有强调的意味，而【ér】主人公【gōng】羁泊异【yì】乡时间之久与乡思离【lí】愁之深自见。

　　“夜【yè】夜【yè】除非，好【hǎo】梦【mèng】留人【rén】睡”，九字作【zuò】一句读。说“除非”，足见【jiàn】只有这个，别无他计【jì】。言外之意【yì】是说，好梦【mèng】做得【dé】很少，长夜不能入眠。这就逗出下句：“明月高楼休独【dú】倚。”月明中正可倚【yǐ】楼凝思，但独倚明月映照下的【de】高【gāo】楼，不【bú】免愁怀更甚，不【bú】由得发出“休独倚”的慨叹【tàn】。从“斜阳”到“明月”，显示出时间【jiān】的推移，而主人公所处的地方依【yī】然是那座高楼，足见乡思离愁之深重。“楼高”“独倚【yǐ】”点醒上文，暗示前面所写【xiě】的都是倚楼【lóu】所见。这样写法，不仅【jǐn】避【bì】免【miǎn】了【le】结构【gòu】与行【háng】文的平【píng】直，而且使上【shàng】片【piàn】的写景与下片【piàn】的抒情融为一体。

　　“酒入【rù】愁肠，化【huà】作相思泪。”因为夜不能寐，故【gù】借【jiè】酒浇愁，但酒一【yī】入愁肠都化作【zuò】了相思【sī】泪【lèi】，这真是欲遣乡思反而更增乡思之苦了。结拍两句【jù】，抒【shū】情深刻，造语生【shēng】新。作者【zhě】另一首《御街【jiē】行【háng】·纷纷坠叶飘香砌》则翻进一层，说：“愁肠已断【duàn】无由醉，酒未到，先成泪。”写得似更【gèng】奇警深至，但【dàn】微有做作态，不及这两句自然【rán】。写到这【zhè】里【lǐ】，郁【yù】积的【de】乡思旅愁在外【wài】物【wù】的触发下发展到高【gāo】潮【cháo】，词【cí】也就在【zài】这【zhè】难以为怀的情绪中黯然【rán】收束。

　　这【zhè】首【shǒu】词【cí】上片写【xiě】景，下片抒情，这本是词中常见的结构和情景【jǐng】结合的方式，其特殊性在于丽景【jǐng】与柔【róu】情【qíng】的统一，更准确地说【shuō】，是阔【kuò】远之境、秾丽之景、深【shēn】挚之情的【de】统一。写乡思离愁的词，往往借萧瑟【sè】的秋【qiū】景来【lái】表达，这首词所描绘的景【jǐng】色却阔远而秾丽【lì】。它【tā】一方面【miàn】显示了【le】词人【rén】胸【xiōng】襟的【de】广阔和对生活【huó】对【duì】自然【rán】的热爱，反过来衬托了离【lí】情【qíng】的可伤，另一方面又【yòu】使下片所【suǒ】抒之情显得柔而有骨，深挚【zhì】而不流于【yú】颓靡。整体说来【lái】，这首词的用语与手法【fǎ】虽与一般【bān】的词【cí】类似，意境情调却近【jìn】于【yú】传统的诗。这说明，抒写离愁别恨的小词是可【kě】以写【xiě】得境界阔远【yuǎn】，不局限于闺阁庭院【yuàn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