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江悲已滞，万里念将归。

　　这首抒写【xiě】旅愁乡思的小【xiǎo】诗，诗人在寥寥二十【shí】个字中【zhōng】，巧妙【miào】地【dì】借景抒情，表现出了一种悲凉浑壮的气【qì】势【shì】，创造了【le】一个情景【jǐng】交融的开【kāi】阔的意【yì】境。

　　首句“长江悲已滞”，是即景起兴。在字面上也【yě】许应解释为因【yīn】长期滞留在长江边【biān】而【ér】悲叹，诗【shī】人【rén】在蜀中【zhōng】山上望【wàng】见【jiàn】长江逶【wēi】迤东去，触动了长期滞【zhì】留异【yì】乡【xiāng】的悲思。可【kě】以参证【zhèng】的有作者【zhě】的《羁游【yóu】饯别》诗中【zhōng】的“游子【zǐ】倦江干”及《别人四首》之四中的“雾【wù】色笼江际【jì】”、“何为久【jiǔ】留滞”诸句。但如果与下【xià】面“万【wàn】里”句合看，可能诗人还想【xiǎng】到长江万里、路途遥【yáo】远而引起羁【jī】旅之悲。这首诗的题目是“山中”，也可能是【shì】诗人在山上【shàng】望到【dào】长江而起兴，是以【yǐ】日夜滚滚东流的江【jiāng】水【shuǐ】来对照自己长期滞留的旅况而产生悲思。与这句诗相似的有【yǒu】杜【dù】甫《成都府【fǔ】》诗中的名【míng】句“大江东流去，游子日月长【zhǎng】”，以及谢脁的名句“大江【jiāng】流日【rì】夜，客心悲未央”。这里，“长【zhǎng】江”与【yǔ】“已滞”以及“大江”与“游子”、“客【kè】心”的关系，诗【shī】人自【zì】己可以有各种联想，也任【rèn】读者作各种【zhǒng】联想。在一定【dìng】范围【wéi】内，理解可以因人而异，即【jí】所谓“诗无达诂”。古代诗人往往借江水来【lái】抒发羁旅愁情，而王勃此句的艺术独【dú】创性在于【yú】，他不【bú】仅借大江起兴，而且【qiě】把自【zì】己的【de】悲愁【chóu】之情【qíng】注入大江【jiāng】，使长【zhǎng】江感情化【huà】、人格化。诗【shī】人客居巴【bā】蜀，一颗心为归【guī】思缠绕而无【wú】法排解，因此，当他在山上俯瞰长江时【shí】，竟感到这【zhè】条浩【hào】浩奔流的大江，也为自己的长【zhǎng】期【qī】淹留而伤心悲痛，以【yǐ】至它【tā】的【de】水流【liú】也迟滞不畅【chàng】了。这【zhè】新【xīn】奇【qí】的想象，既缘【yuán】于诗人的“移【yí】情”作用，又符【fú】合生活的实感。人在山上【shàng】望【wàng】长【zhǎng】江，由于距【jù】离远，看【kàn】不清它的滚滚奔【bēn】腾的【de】波【bō】涛，往往会感到江水是凝滞【zhì】不动【dòng】的【de】。所以，这句【jù】诗中长江【jiāng】悲伤滞留的形象，也真【zhēn】切【qiē】地表达了诗人的【de】直觉感受【shòu】。悲愁的长【zhǎng】江与【yǔ】悲愁的诗【shī】人【rén】相互感【gǎn】发、契合、共鸣，强烈地【dì】感染了【le】读者的情绪。诗一开篇，境界便很悲凉浑【hún】壮。

　　诗【shī】人在创造了长江悲【bēi】滞【zhì】的新【xīn】奇意象之后，才【cái】在第【dì】二句【jù】“万里念将归”中直接抒【shū】情，点明自己【jǐ】身【shēn】在他【tā】乡，想到盼望已久的万里归程【chéng】而深深感【gǎn】叹。“万里【lǐ】念将归”，似【sì】出自宋玉《九辩》“登山【shān】临水【shuǐ】兮送【sòng】将归”句。而【ér】《九辩》的“送将【jiāng】归”，至少有两种不同的解释：一为送别【bié】将归之人；一为送别【bié】将尽之岁。至于这【zhè】句诗【shī】里的“将归”，如果从前【qián】面【miàn】提到的【de】《羁游【yóu】饯别》、《别人四首》以及【jí】《王子安集》中另外一些客中送别的诗看，可以【yǐ】采前一【yī】解释；如果从此诗后【hòu】半首的内容看，也可【kě】以【yǐ】取【qǔ】后一解释。但联系此句中的“念”字，则以解释为思归之【zhī】念较好【hǎo】，也就【jiù】是说，这句【jù】的“将归”和上句的“已滞”一样，都指望远怀【huái】乡之【zhī】人，即诗人自己。但另有一说，把上【shàng】句的“已滞”看【kàn】作在【zài】异乡的客子之“悲”，把这【zhè】句的【de】“将归”看作万里外的家【jiā】人之“念”，似【sì】也可【kě】通。这又是一个“诗无达诂”的例子。“悲【bēi】”、“念”二【èr】字【zì】，是全篇之“眼”，直接抒发怀【huái】念故乡而不【bú】得归的悲【bēi】愁情绪【xù】。诗的前两句中【zhōng】“长江”和“万里”是从【cóng】空间上表【biǎo】述自己远【yuǎn】在【zài】外地他乡，归家的路途遥【yáo】远。“已滞”和“将归”是【shì】从时间上表明【míng】诗人长期滞留他乡，还没有归去。

　　紧接着，诗人【rén】紧紧抓住【zhù】眼前的环境和景色，写出了【le】“况属高风晚，山山红【hóng】叶飞”两句【jù】。从【cóng】字面上看，这两【liǎng】句单纯【chún】是写景，但其实是通过写景，表达自己内心【xīn】因思乡而凄【qī】楚的【de】心情【qíng】。诗人在山【shān】中【zhōng】望见了秋风萧瑟、黄叶【yè】飘零之景【jǐng】，这些既是实际的景物描写，同时表现诗【shī】人内心【xīn】的萧瑟、凄【qī】凉。正因【yīn】为诗【shī】人长期漂泊在外，所以内心因为思念家乡而分【fèn】外【wài】悲凉【liáng】，诗【shī】人又看【kàn】到了秋天万【wàn】物衰落的秋景，这就更增添了他思乡的愁【chóu】绪【xù】。此二句【jù】没有一个直接表现感情【qíng】的【de】字【zì】眼，但渗透了诗人浓厚的感【gǎn】情。这里的秋天景色，兼【jiān】寓“比”、“兴”之【zhī】意。从“兴”的作用来看【kàn】，在这样凄凉萧索的【de】环境中，诗人的乡思是难【nán】忍和难以【yǐ】排解的。从“比”的【de】作用看，这萧【xiāo】瑟秋风、飘零黄叶【yè】，正是诗【shī】人的【de】萧瑟心境、飘零旅况的象【xiàng】征【zhēng】。这两句【jù】可能化用了【le】宋玉《九辩》中的“悲哉，秋之为气也，萧瑟兮，草木摇【yáo】落而变衰”的诗意，却用得没【méi】有模拟【nǐ】的【de】痕【hén】迹【jì】，又【yòu】使读者增添一层【céng】联想【xiǎng】，对【duì】诗的意境起了深化作【zuò】用。就整首诗【shī】来说，这两句所写之景是对一二两句所【suǒ】写之【zhī】情起衬【chèn】映作用的，而【ér】又有以景喻情的【de】成分【fèn】。当然，这【zhè】个比拟【nǐ】是若即若【ruò】离的。同【tóng】时，把“山山黄叶【yè】飞【fēi】”这样一个纯景色描写的句子安【ān】排【pái】在篇末【mò】，在写法上又是以景结情。南宋【sòng】沈义父在【zài】《乐府指迷》中说【shuō】：“结句须【xū】要放开，含有余不尽之意，以景结情最好【hǎo】。”这首诗的结句【jù】就有宕出远神之妙。

　　《唐人【rén】万首绝句选评【píng】》评此诗道【dào】：“寄兴高远，情景俱足【zú】。”从通篇的【de】艺术构思【sī】来看，诗人采用了“兴【xìng】法起【qǐ】结”的艺【yì】术手法【fǎ】。一下笔【bǐ】便借【jiè】景兴【xìng】情，结尾处又以景【jǐng】结【jié】情，把所要【yào】抒写的【de】思想感情融入【rù】一个生【shēng】动、开【kāi】阔的画面中，让读者从画中品味。这样，便收到了语虽尽而思绪无穷的艺【yì】术效果【guǒ】。该【gāi】诗首尾三句写景，第二句抒情叙事【shì】，采取景【jǐng】情景的结构。由于情在诗结尾处藏【cáng】于景中【zhōng】，所【suǒ】以《山中》的意境含蓄而耐人【rén】寻【xún】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