晓鸡惊树雪，寒鹜守冰池。

　　第一联，诗人概括自【zì】己一生受【shòu】挫、晚年困顿的实况，点出幽居题意【yì】。李【lǐ】商【shāng】隐入仕【shì】后【hòu】到处【chù】受人猜忌排笮，甚至【zhì】被诬【wū】为“诡薄无【wú】行”、“放利【lì】偷合”（《新唐【táng】书【shū】·文艺【yì】传【chuán】》）、“为当途者所【suǒ】薄，名【míng】宦不进，坎终身。”（《旧唐书·文苑传》）大中六年（852年【nián】）作【zuò】者四十岁时写【xiě】给杜惊【jīng】的《献相国京兆公启》，说：“若某者，幼常刻苦，长实【shí】流离。乡【xiāng】举三年【nián】，才【cái】沾下第；宦游十载，未过【guò】上【shàng】农。”此时他感到身心交瘁，如羽翼【yì】摧铩之鸟，无力【lì】奋飞了【le】；只能退守“郊园”（在郑州的【de】家园），忍受这寂寞【mò】无聊【liáo】、郁郁【yù】寡【guǎ】欢的晚景【jǐng】。实际上，他【tā】才四十六岁。

　　第二【èr】联，以晓鸡和寒鹜自喻。诗意有两种【zhǒng】解说。一【yī】、晓鸡（晨鸡）因树雪之光而惊鸣（误以为天明），喻【yù】不忘进取之心；以寒池之【zhī】鸭表现自【zì】己【jǐ】不改操守（刘学锴【kǎi】等《李商隐诗【shī】选》）。二、鸡栖树上则有雪，鸭守池中则结冰【bīng】，极写处境的寒苦（周振甫《李【lǐ】商隐选【xuǎn】集》）。如【rú】能合此二解【jiě】，辨其【qí】因果【guǒ】，可得其全：不忘进【jìn】取报效，是因；终【zhōng】遭困顿寒苦，是【shì】果。晨鸡【jī】报天晓，喻进取；寒鹜守冰池，喻【yù】退处。两【liǎng】句诗极【jí】其形象地描绘【huì】出作【zuò】者不谙世务、进【jìn】退两【liǎng】难的处境，其中有哀怨，有【yǒu】酸楚，而且扣【kòu】紧了诗【shī】题的“冬”字，即景抒【shū】情。李商隐极其擅长托【tuō】物寓怀。他的咏物诗，如《蝉》：“本【běn】以高【gāo】难饱，徒劳恨【hèn】费声【shēng】。”又如【rú】《流莺》：“流莺【yīng】漂荡复参差，度【dù】陌【mò】临流不自持。”蝉【chán】之高栖悲鸣【míng】，莺之【zhī】飘泊不定，可【kě】与此篇【piān】晓鸡寒鹜参照体味【wèi】，从中想象【xiàng】作【zuò】者的思想情怀与遭遇。

　　第三联，照应诗题【tí】冬“暮”。“暮”字双关【guān】，所以第一句写时序，第二句写年岁。冬季日短，暮色很快来临【lín】；随着时【shí】光的流逝，自【zì】己也【yě】进入了衰【shuāi】颓的晚景。这是为下一联的抒愤寄慨蓄【xù】势【shì】的。人到晚年，“羽【yǔ】翼【yì】摧残”，不可能再【zài】有作为【wéi】了。

　　第四联，紧应上联，发【fā】出内心【xīn】的呼喊：为什么平生匡国济【jì】世【shì】的抱负【fù】，不能与早年的【de】心愿相合【hé】呢？这呼【hū】喊是愤慨的，因为商隐明【míng】明知道这个“为什么”。这呼喊同时又【yòu】是凄凉感伤【shāng】的，因【yīn】为它毕竟出自【zì】一个性格不【bú】算【suàn】坚强【qiáng】而【ér】又经历过太多打击的诗人。

　　此诗和李商隐【yǐn】多数作品一样，感【gǎn】伤的情调【diào】笼罩全篇，从“羽翼摧【cuī】残”到“急景【jǐng】”、“颓年【nián】”，尤其是【shì】晓鸡寒鹜的具体形象，都【dōu】是如此。不过这首诗【shī】与李商【shāng】隐很多作品多含脍炙人【rén】口的名句【jù】却有所不同，纪昀【yún】评之曰：“无【wú】句【jù】可【kě】摘，自然深至【zhì】。”没有刻意锤炼和精心藻饰【shì】，没有运用作者本来擅长的【de】组【zǔ】织故【gù】实的手法，也没有警【jǐng】策【cè】深微、使人猛省或沉思的寓【yù】意，所以无句可摘；但它能恰如其分【fèn】地、真实具体地【dì】表达【dá】此时【shí】此【cǐ】地的【de】感受与【yǔ】心情，读之动容，所以【yǐ】说自然深【shēn】至。当然，它仍然谨守平仄格律【lǜ】，注意对【duì】偶工整（四联中【zhōng】有【yǒu】三联【lián】对偶【ǒu】），用【yòng】词造【zào】句都力求避免粗疏随意，因此【cǐ】和某些标榜自然平淡而流为枯【kū】淡俚浅的作品不【bú】同。在李商隐集中，它别具【jù】一【yī】格，又包含着商【shāng】隐固有的特质，包含着多样化【huà】中的某种统一【yī】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