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尽愁云，素娥临夜新梳洗。

　　此词【cí】写灯节之事，但词【cí】人并【bìng】未由【yóu】正面起笔描绘灯市盛况，而【ér】是【shì】以试灯夜的景象作【zuò】陪衬，用怅惘的笔调【diào】抒发自己逢佳【jiā】节而倍觉神【shén】伤的落寞情怀，虽只寥寥数语【yǔ】，却写得纡徐顿挫，舒卷【juàn】自如【rú】，从而委婉地道出内心的万千【qiān】感慨【kǎi】。

　　上片【piàn】“卷尽”两句，写试灯日【rì】遇雨，而入夜【yè】雨收云散，天青月【yuè】朗；以【yǐ】月宫仙女“素娥”代指月亮，即以【yǐ】“新【xīn】梳洗”形况月【yuè】色明净，比拟浑成，三字兼带出“雨后”之意【yì】。这是【shì】写天上。“暗【àn】尘”两句写【xiě】地【dì】上，化用【yòng】苏【sū】味道“暗【àn】尘随马去【qù】，明月逐人来”（《正月十【shí】五日夜》）和韩愈“天街小【xiǎo】雨润如稣”（《早【zǎo】春呈水部张十【shí】八【bā】员外》）诗句，又【yòu】有所变化、增益，切【qiē】合都【dōu】城【chéng】灯【dēng】夜雨后的【de】光景。《武林旧事》卷二“元夕”又载姜白石诗云：“南陌东城尽舞儿，画【huà】金刺乡满罗衣。也知爱惜春【chūn】游【yóu】夜，舞落银蟾不肯归【guī】。”形象【xiàng】地刻【kè】画了天街月【yuè】夜的【de】歌【gē】舞场面。

　　上片并未【wèi】用雨字【zì】、灯【dēng】字、人字，读【dú】后便觉灯月交辉，地润绝尘，舞儿歌女，结队而至，赏灯士女，往【wǎng】来不断，显示出吴文英【yīng】在【zài】语言上【shàng】的精深功力和【hé】鲜【xiān】明特点，比如爱用【yòng】代字，用【yòng】“素娥”代月亮，再如【rú】善于点【diǎn】代【dài】前人诗句【jù】等等【děng】。

　　谭献说此词“起稍平”，这是由于上【shàng】片只是客观地描述场景；下片才是密切结合【hé】自己的回忆、联想，抒发感情，借【jiè】此反映【yìng】出【chū】不【bú】平静亦即【jí】“拗怒”的【de】心理【lǐ】状态。“辇【niǎn】路”两【liǎng】句，写词人故地重游，沉【chén】入回忆之中。“重【chóng】来”，说明词人对眼前【qián】的景象【xiàng】亦曾相识【shí】，从而引【yǐn】起联想，又以“仿【fǎng】佛”两字【zì】形容触【chù】景恋旧的心境。赏灯【dēng】那时【shí】自己春衫年少，意气风发，记得也是同样的夜【yè】晚，月色灯光，交相辉映，箫鼓【gǔ】舞队，绵连【lián】数里。这【zhè】一【yī】句隐隐【yǐn】含有物是【shì】人非之感慨【kǎi】，景物依旧，可【kě】是作【zuò】者的心【xīn】情【qíng】已由欢喜变为落寞。

　　末尾三【sān】句，写往事如烟、柔情似【sì】水；月【yuè】与灯依旧在，伊人无觅处，自己一往【wǎng】情深【shēn】的【de】凄凉心【xīn】事，无人倾诉【sù】。“情如【rú】水”二句也显示出吴文【wén】英【yīng】语言精警的特点。

　　古人就有“思君如流水”的千古佳句，以水喻情，写【xiě】出了【le】情【qíng】的纯洁珍贵【guì】和绵【mián】绵不绝。赏灯【dēng】不能消愁释怀【huái】，反而增添【tiān】无【wú】限【xiàn】怅惘，只好踽踽而【ér】行，颓然而返，独上小楼，熏被而眠，遥想【xiǎng】伊人此刻【kè】，心情亦【yì】或如是【shì】，“谁教岁岁红莲夜，两【liǎng】处【chù】沉吟各自知”（姜【jiāng】夔《鹧鸪【gū】天【tiān】》）。最深的思念【niàn】就是想【xiǎng】象【xiàng】对方也在思念。“春梦”句紧接上【shàng】文，描绘深夜【yè】入睡以后，那悠【yōu】扬的歌声乐声，绵绵不绝地萦【yíng】绕【rào】荡漾在【zài】梦的涟【lián】漪中。这【zhè】里将“拗【niù】怒”的词意【yì】，融入流转悠然，委婉多情的笔调之中，形成惝恍【huǎng】迷离的朦胧意【yì】境，显得余【yú】音袅袅，韵味无穷，真【zhēn】可【kě】称得上是“咳唾珠玉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