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流花谢两无情，送尽东风过楚城。

　　此【cǐ】诗载于《全唐诗》卷【juàn】六百七【qī】十九。诗一【yī】起笔，就渲【xuàn】染出一片暮春景色：春水远流，春【chūn】花【huā】凋谢。流水【shuǐ】落花春【chūn】去【qù】也——诗【shī】人【rén】深深感叹春光易逝，岁月无情。诗第二【èr】句“送尽东风过楚【chǔ】城”更【gèng】加感伤。诗人【rén】把春光（“东风”）拟人化了，依【yī】依为【wéi】她【tā】送别。这里，不是春【chūn】风【fēng】他送我回故乡，而是他在异乡送春归【guī】。这一“送【sòng】”字表达【dá】了诗人【rén】凄楚的【de】情怀【huái】。诗人面对着落红满地、柳絮漫天【tiān】的残春景物，不可能不更加思念故乡。由送【sòng】春而牵动的思乡之情，笼【lóng】罩全篇。

　　以下句句写的是思乡衷【zhōng】曲。“蝴蝶梦中家万里，子规枝上月【yuè】三【sān】更。”这一【yī】联【lián】进【jìn】入正题，写“春夕”，写得极为精粹，是传诵的名句。诗人运用了新奇的【de】造语【yǔ】，对仗工整【zhěng】，韵律和谐【xié】，创造出一种曲折幽深的情境。上【shàng】句巧写梦境。由【yóu】于游子日【rì】有【yǒu】所思，夜间便结【jié】想成梦【mèng】，梦见自己回到了万【wàn】里之外的家园。然【rán】而，这只不过象庄周梦见自【zì】己【jǐ】变【biàn】成【chéng】蝴蝶，翩翩飞舞于【yú】花间，虽然【rán】有趣【qù】，毕竟虚幻而短【duǎn】暂，醒来之后，蝴蝶还【hái】是蝴蝶，庄周还是庄【zhuāng】周。游子从“蝴蝶梦”中【zhōng】获得片刻的【de】回乡【xiāng】之【zhī】乐，但梦【mèng】醒以后，发现自己依旧孤眠异乡，家园依旧远隔【gé】万【wàn】里【lǐ】，岂不【bú】更加空【kōng】虚、失望【wàng】，更加触动思乡之情。何【hé】况此【cǐ】时【shí】又正当【dāng】“子规【guī】枝上月三更”——夜深人静，月光如水【shuǐ】；子规鸟（即杜鹃【juān】）在月下哀哀啼唤【huàn】：“子归！子【zǐ】归！……”听【tīng】着子规啼，想【xiǎng】着蝴蝶【dié】梦，游子【zǐ】的心，该是何等的【de】痛苦【kǔ】哀伤，真如【rú】李【lǐ】白诗句中所谓道“一【yī】叫一回肠【cháng】一断！”这里，十【shí】四个字写【xiě】出了三层意思：由思乡而【ér】入【rù】梦，一【yī】层【céng】；梦醒而更【gèng】思乡【xiāng】，二层；子规啼唤，愁上加愁，三层。这三【sān】层，一【yī】层比一层深，而且互相烘托、映衬，如蝴蝶梦与家万里，一虚一实；蝴蝶梦与【yǔ】子规啼，一乐一悲；子规啼与【yǔ】三更月，一声【shēng】一色，构成一片清冷、凄【qī】凉【liáng】、愁惨【cǎn】的【de】气氛，令人触目伤【shāng】怀。

　　上一联以【yǐ】景传情，下一联则【zé】直接诉说思乡之【zhī】苦【kǔ】。“故园【yuán】书动经年绝，华发春唯满镜生。”诗人长期不能回【huí】家【jiā】，连家信也【yě】动不动【dòng】长年断绝，音讯杳【yǎo】然，他不可能不【bú】望眼欲穿，忧心如【rú】焚。这句中的【de】一个“动”字，把诗人那种【zhǒng】由期待而沮【jǔ】丧、而嗟怨【yuàn】的复杂的心理【lǐ】，逼真地传【chuán】达出来了。“书动经年绝”暗【àn】示当时【shí】社会【huì】动乱不安。诗人愁【chóu】家忧国到“华【huá】发春唯满镜【jìng】生【shēng】”的程度。春【chūn】天万物萌生，欣【xīn】欣【xīn】向荣，而诗人却唯独生出【chū】了白发满【mǎn】头【tóu】。一个“唯【wéi】”字，更加【jiā】突出了他的内心愁苦之深。如此【cǐ】深愁，难以解脱。

　　诗的最后两句更耐【nài】人【rén】寻味。“自【zì】是不归归【guī】便得，五湖烟景【jǐng】有谁争？”这两【liǎng】句【jù】是倒装【zhuāng】。从暗用五湖典故看，这里的“归”字，还含【hán】有归隐田园【yuán】之意。诗人【rén】仆仆风尘，仕途坎坷，“自是不归归便得【dé】”一语，是【shì】无可奈【nài】何的伤心话，深刻地【dì】反映出【chū】诗【shī】人在政治上【shàng】走投无路、欲干不能【néng】而【ér】又欲罢难【nán】休的苦闷、彷徨的【de】心理。

　　这首诗情切【qiē】境深，风格沉郁【yù】。诗的前四句通过对暮春之夕特定情【qíng】景【jǐng】的描绘【huì】，缘情写景【jǐng】，因景抒情，景物之间互【hù】相映衬、烘托，构成一【yī】片凄凉愁【chóu】惨的气【qì】氛。诗【shī】中没有直接点【diǎn】出【chū】思乡，而一片思乡之【zhī】情荡漾【yàng】纸上。后四句直抒心曲【qǔ】，感情真切，凄【qī】婉动人。尾联【lián】自【zì】慰自嘲，墨中藏意，饶有情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