滴滴金·梅

　　从篇首【shǒu】到【dào】“蓬壶殿【diàn】里笙歌作”为第一段【duàn】。写登黄鹤楼遥【yáo】望北方失【shī】地，引起对故【gù】国往昔“繁华”的【de】追忆。

　　“想当【dāng】年”三字【zì】点目【mù】。“花遮柳护【hù】”四【sì】句极其简洁地【dì】写出北宋汴京宫苑之【zhī】风月繁华。万岁山亦名艮岳【yuè】。据【jù】《宋史·地理志·京城【chéng】》记载【zǎi】，徽宗政和七年【nián】始筑。积土为假山【shān】，山周十余里，堂馆池亭【tíng】极多，建制精【jīng】巧（蓬壶是【shì】其中一堂名），四方花竹【zhú】奇石，悉聚于【yú】此，专供皇帝游玩。

　　此词写南方【fāng】羁迟南方苦【kǔ】难的生活。道绚【xuàn】乃中原人，盛年居孀（见王逢【féng】《梧溪集【jí】》卷二）。在金兵南下之际【jì】，她同李【lǐ】清照【zhào】一【yī】样，“漂零【líng】遂与流入伍”，流【liú】徒江南【nán】，只【zhī】身寄居一室。根据词中所写，她居【jū】住在临江的城市镇上【shàng】，屋【wū】前【qián】种着树林【lín】，庭中【zhōng】长满绿竹。环境清幽的如在平时【shí】，这位女词人的心情想必很宁静【jìng】；然而【ér】此刻她却梦绕夷门，中心恨惊。什么【me】原因【yīn】呢【ne】？定是【shì】战争气氛的影【yǐng】响。

　　这【zhè】首轻细之【zhī】词【cí】注入【rù】了动荡年代的时代精神，笔【bǐ】是轻细【xì】的情却是深沉的。夜已深【shēn】了，孤栖一室的词人却未【wèi】合【hé】眼。透过窗棂，只见月光【guāng】透过【guò】林梢，穿入小屋【wū】。

　　晏殊《蝶恋花》云【yún】：明月不谙离恨苦，斜光到晓【xiǎo】穿朱户。“与此词【cí】相近。晏词【cí】的”穿“字【zì】，孙【sūn】词的”飞“字，俱从不眠者眼【yǎn】中反映【yìng】出【chū】月光的情态，境【jìng】界【jiè】极佳。这是从视觉方面着笔，以下几句【jù】则【zé】从听觉方面进【jìn】行。

　　“策策【cè】”，象【xiàng】声词，韩愈《秋杯》诗【shī】：“秋【qiū】风一披佛，策策【cè】鸣【míng】不【bú】已【yǐ】。”白居易《冬【dōng】雪》诗：“策策窗【chuāng】户前，又闻新雪【xuě】睛。”由音【yīn】感听觉写出【chū】漂零异地之情，南宋词时为【wéi】有【yǒu】之，如【rú】李清【qīng】照《添字丑奴儿》：“窗前谁种芭【bā】蕉树【shù】，……点滴霖淫，点滴霖【lín】淫愁损北人不【bú】惯起来听。”此处写风【fēng】吹【chuī】绿竹声，具有特【tè】色。这【zhè】风吹绿竹发出来【lái】的策策响声，对嫁给建安【ān】人的孙道绚来说，是【shì】熟悉；而对【duì】刚【gāng】从中原南来的词人来说，又是陌生。可见心理【lǐ】描写之【zhī】细致。竹声【shēng】未已，继之以柝【tuò】声，更使词人心情浮躁【zào】。柝，俗称梆子，用于巡夜打更。也许因为处于战【zhàn】争年【nián】代的缘故，巡夜击【jī】柝以报平安之【zhī】声【shēng】，牵动人心。迢迢长夜【yè】，月光入户，柝声盈耳，离人当此，何以堪情！但她不具【jù】体【tǐ】写【xiě】心情如何难受，却采用象征手【shǒu】法，通过环境描写。“动寒梢栖宿”一句，写得极妙。“梢”谓树梢，“栖宿”，以动词作名词，借指鸟类【lèi】。也许是栖鸦，也【yě】许【xǔ】是【shì】栖鹊，也【yě】许是半夜听到【dào】柝【tuò】声【shēng】，它们都躁动起来。由描【miáo】写中，读者可以看到一【yī】个落魄者惶惧战栗的【de】影子【zǐ】。

　　如果上片是【shì】用纤细笔锋【fēng】勾出作者的【de】环境，由客观事物象征作【zuò】者的心态。那【nà】么下【xià】片便深入到刻画词【cí】人的【de】内心世界，抒发【fā】出怀念【niàn】国都【dōu】的思【sī】想了【le】。“等闲老去年华【huá】促”，说【shuō】明词人已经【jīng】年【nián】老。据【jù】其子黄铢【zhū】绍兴三年跋其【qí】词云：“年三十，先【xiān】君捐弃，即抱贞节以【yǐ】自终。”（张世【shì】南《游宦纪闻》卷八）此词作于其前【qián】，盖建炎年间（1127-1130）。若【ruò】三十【shí】丧失，则作此词时恐亦四十余岁，可以称老【lǎo】了。这里词【cí】人不是【shì】嗟叹一生【shēng】庸【yōng】碌无为，而【ér】是感【gǎn】慨人生短促，词【cí】情深沉。零【líng】落江城，老年守寡，唯有幽独的【de】江梅与相伴【bàn】，此境极为凄惨。姜夔《疏影》云：“但【dàn】暗忆江南江北。想佩【pèi】环月夜归来，化作此花幽【yōu】独。”是以幽然梅花比喻【yù】王昭君的【de】魂魄；此处则以此比喻自【zì】己，可谓异曲【qǔ】同工，达到出神入【rù】化的境界。

　　篇末二句【jù】采用了新【xīn】乐府诗“卒章显志”的手法【fǎ】，点明【míng】题旨所在。不【bú】管月光如何照人无【wú】寐，也不管【guǎn】竹【zhú】声【shēng】柝声如何【hé】干人【rén】清【qīng】睡，词【cí】人入【rù】梦了。在梦中，她回到“夷门【mén】旧家【jiā】山【shān】”，得到片刻【kè】的安慰。按夷门【mén】原为战国时大梁东门【mén】。《史记·魏公【gōng】子传赞》云【yún】：“吾过大梁【liáng】之墟，求问其所谓夷门【mén】”夷门者，城之东门也。“宋时大梁称汴【biàn】京。汴京东门为词人之【zhī】”旧家【jiā】山“可见词人曾在那里住过【guò】。此【cǐ】句重要，乃全篇关【guān】键【jiàn】。有此一句，通体皆明；否则将不知所云了。词人【rén】梦中回到夷门【mén】，又被惊醒【xǐng】，欲想重续旧梦已【yǐ】不可能，于是她陷入深深的【de】悲哀。词中恋旧居、爱旧国的主题，终于达到了。

　　应该指出的是，此词【cí】前结写栖鸟惊【jīng】躁，后结写好梦惊回【huí】，虚实结合，前后映衬，极力突【tū】出了【le】离【lí】乱中词人的【de】形象。掩卷当知个中意味【wèi】。魏庆之《诗人玉屑》卷二十【shí】称其“使易【yì】安尚在，且有愧容矣”而思【sī】。抑扬起伏【fú】虽然太大，但【dàn】也可证明其【qí】词水平之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