浣溪沙·月底栖鸦当叶看

　　从词开端的“月底【dǐ】梄鸦”四【sì】个字【zì】来看，王国维所写者为眼【yǎn】前实【shí】有【yǒu】的【de】一【yī】种寻常之景物。可【kě】是【shì】当【dāng】王国维一加【jiā】上“当叶看”三【sān】个字的述语以后，却使【shǐ】得这一句原【yuán】属于“写境”的词句，立即染上了一【yī】种近于“造境”的象喻色彩。其所以然者，盖因既说是“当叶看”，便可【kě】证明其窗前之树必已【yǐ】经是【shì】枯凋【diāo】无【wú】叶的树。而所【suǒ】谓“栖鸦”，则是在凄冷之月色下【xià】的“老树错【cuò】鸦”，其所呈现【xiàn】的本【běn】应是一幅萧瑟荒寒的【de】景象。可【kě】是王国维却偏偏要把【bǎ】这原属【shǔ】于【yú】茺寒【hán】的“栖鸦”的景色作【zuò】为绿意欣【xīn】然的景色来“当叶看【kàn】”。只此一句，实在就已经表现【xiàn】了王国维的【de】绝望悲情之中【zhōng】想求得慰藉的一种挣扎和【hé】努力。王国【guó】维所用“跕【dié】跕”原出于《后汉书》之《马援传》，本来是写【xiě】马援出征交趾之【zhī】时，当【dāng】地的气候恶劣。这一典实在用得极好，此“跕跕堕”三字，遂亦隐【yǐn】然【rán】有了一种隐【yǐn】喻环境之恶劣【liè】的暗示。接着诗【shī】人【rén】写下了第三句“霜高风定独凭【píng】阑【lán】”。“霜【shuāng】”而【ér】曰“高【gāo】”，自可使【shǐ】人兴起一【yī】种天地皆在【zài】严霜【shuāng】笼罩之中的【de】寒意弥天之【zhī】感【gǎn】到至【zhì】于“风【fēng】”而曰【yuē】“定【dìng】”，则或【huò】者会有人以为不如说“风劲【jìn】”之更为有力，但以为“定”字所予人的感受【shòu】与联【lián】想实在极好【hǎo】。盖以如用“劲”字，只不【bú】过使人感到【dào】风力依然强劲，其摧伤【shāng】仍【réng】未【wèi】停【tíng】止【zhǐ】而【ér】已。而“定”字所予人的感受，则是在一切摧伤【shāng】都【dōu】已经【jīng】完成之【zhī】后的丝毫无挽回之余地的绝望的定命。正如李商隐在其《暮秋【qiū】独游曲江》一诗中所写的“荷叶枯时秋恨【hèn】成”之“恨成”。

　　以上前半阕的三句本是写景象为主，然【rán】而王【wáng】国维却写景之【zhī】中传达了【le】这么丰富的感受和意蕴，遂使得原属【shǔ】于“写【xiě】境”的形象同【tóng】时【shí】也【yě】产【chǎn】生了“造境【jìng】”的托喻的效果。

　　“觅句心肝终复在”一句，这【zhè】句从表面看来也是写作词之用心良苦，与“为制新词”一句的【de】意【yì】思似颇为相【xiàng】近【jìn】日【rì】但却因其【qí】用字与句法的安排，而蕴【yùn】含【hán】了给【gěi】读者更多感发的潜力。首先“觅”字【zì】从一开【kāi】始就暗示了一种【zhǒng】探【tàn】索追寻的努力则是【shì】“心肝”二字【zì】又给人【rén】一种极强烈的感受。再说其下【xià】面的“掩书涕泪苦无【wú】端”一句。后句所谓【wèi】“无端【duān】”者便有迹可寻，因而其悲【bēi】感遂【suí】亦有了一种原因为与限度，所以其感人【rén】之力遂亦【yì】如此。至于“苦”字加强了【le】“无【wú】端”之感，是欲求其端而苦不能得之【zhī】意【yì】，如此遂使其【qí】涕泪之感。最【zuì】后一句【jù】引用柳【liǔ】永名句【jù】，强【qiáng】加【jiā】于上，略显俗【sú】套，但【dàn】意思更进一层。